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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朝开始的工业化第23章 苛捐杂税

一切始于寂静。

那并非黎明前万籁俱寂的平和也不是深夜里沉睡的安宁。

这是一种非自然的、被强行扼住喉咙的死寂。

村里的狗那些平日里对一片落叶、一个远方行人的影子都能狂吠半天的瘦骨嶙峋的畜生此刻全都噤声了。

它们不是睡着了而是用一种源于血脉的古老恐惧将自己蜷缩在柴堆下、屋檐的阴影里夹紧尾巴连呜咽都吞回肚中。

风停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浑浊的琥珀将这个坐落在北方贫瘠土地上的小村庄封存在其中。

初三站在自家那摇摇欲坠的茅屋门口他能感觉到这股凝滞。

这不是他那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所熟悉的、属于天气变化的物理现象。

这是一种……气场。

一种由数十个、上百个被恐惧攫住的人心共同散发出的、有如实质的力场。

他看到邻家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双颤抖的手从里面拉上门栓落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根骨头被猛然折断。

更远处几缕本该袅袅升起的炊烟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贴着茅草屋顶挣扎着、狼狈地向地面散去。

家家户户都在用这种方式徒劳地试图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仿佛只要变得足够卑微、足够不存在就能躲过即将到来的劫难。

这是一种仪式。

一种属于猎物在感知到捕食者气息后所进行的、绝望而又熟练的仪式。

初三的喉咙里泛起一股金属般的腥味。

是恐惧。

他的现代大脑冷静地分析出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生理反应但他的这具身体这具属于明朝正统十年一个名叫“初三”的佃农少年的身体却以一种更原始、更无法抗拒的方式体验着这一切。

他的心跳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破鼓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胸腔感到一阵钝痛。

他的手心渗出冰冷的汗水与掌心那些因为常年劳作而结下的、黑紫色的老茧混合在一起滑腻而黏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下来。

然而吸入肺腑的却是那股他早已熟悉却永远无法适应的、属于贫穷的复杂气味。

那是经年累月的霉味是汗水在粗麻布料上反复干涸、发酵后产生的酸馊是劣质柴薪燃烧不充分留下的烟熏火燎此刻这所有味道之上又叠加了一层新的、更为刺鼻的元素——那是恐惧的味道是集体性的、即将被掠夺的绝望气息。

然后他们来了。

出现在村口土路尽头的不是一支军队甚至算不上一队官兵。

那只是一小撮人马三四个穿着不甚合身的皂隶服色的衙役簇拥着一辆吱吱作响的骡车。

车上坐着一个胖大的身影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吏袍脸上挂着一种酒色过度的油腻光泽。

他们没有携带刀枪步伐懒散神情中充满了那种捕食者对自家狩猎场了如指掌的傲慢与不屑。

他们就像一群秃鹫嗅到了这片土地上散发出的、名为“贫穷”与“软弱”的腐肉气息不紧不慢地前来赴宴。

骡车车轴那单调而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缰绳上铜环偶尔碰撞发出的清脆叮当马蹄踏起尘土的沉闷声响——这些微小而日常的声音此刻却组合成了一曲宣告末日降临的序曲。

这风不是自然之风。

这是一股从县衙那座冰冷的石兽口中吹出的、带着腐臭与贪婪的腐肉之风。

它每年都会在秋收之后准时刮来精准地刮走农人谷仓里最后一点余粮刮走他们赖以过冬的最后一点希望只留下一地鸡毛和彻骨的寒冷。

骡车在村子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停了下来那儿通常是村民们晾晒谷物和闲聊的地方。

那个身穿青色吏袍的胖子被人搀扶着下了车。

他便是县衙的刘书吏一个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小人物”。

他甚至没有走进任何一户人家只是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从袖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卷泛黄的文书。

他那被酒肉喂养得油光水滑的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令人作呕的威严。

他展开文书用一种抑扬顿挫、仿佛在唱戏般的腔调开始宣读。

“奉县尊大人令今秋税毕然朝廷恩广天心仁慈为保地方安靖百姓和乐特增缴‘杂项’若干以充公用……” 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从各自的茅屋里走了出来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围成一个松散的半圆每个人都低着头仿佛那被踩得结实的黄土地里埋藏着什么能拯救他们的神谕。

初三和他的父母也站在人群中。

他的父亲那个被生活彻底压弯了脊梁的男人此刻佝偻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小、更不起眼。

刘书吏的声音继续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众人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慢慢地割。

“……其一‘赫日恩光钱’感念皇恩浩荡阳光普照每户三斗。

” “……其二‘官道尘土费’官道往来车马劳顿尘土飞扬有碍观瞻需派人洒扫每户两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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