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门缝里透出的昏黄光线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某种窥探的眼瞳冰冷地审视着风雪中几乎凝固的江疏影。
进去禀报的黑衣亲从官无声地闪出对为首者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没有言语但那股骤然收紧的肃杀之气已说明了一切。
“你说你是‘执砚者’?”为首的黑衣人声音依旧平淡但之前因“青蚨”二字而产生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已彻底消失“你说你携‘海疆巡鉴’雄令?” 他的目光落在江疏影依旧高举的手中那被油布包裹的物件轮廓上。
“凭证。
” 两个字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江疏影的心沉了下去。
凭证?陈啸的血书早已在逃亡中化为纸浆与泥泞。
沈允明的证言已随江水东流。
她这一身的伤满面的风霜难道不是凭证?这临安城外的烽火这弥漫的恐慌难道不是凭证? 她意识到在这座森严的宫墙之内有一套与墙外血火世界完全不同的规则。
这里只认印信、文书、官阶不认鲜血不认牺牲更不认一个来历不明女子口中的“社稷存亡”。
她缓缓放下几乎冻僵的手臂将油布包裹紧紧搂在怀里这是她仅剩的、不容剥夺的凭证。
“雄令与舆图必须面呈官家。
此物……无法假手于人。
” 黑衣人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回答。
“宫闱重地自有法度。
你一无人证二无官身印信三无三省勘合文书空口白话持不明之物妄言面圣……”他微微一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冻彻骨髓的嘲讽“……与谋逆何异?” “谋逆”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江疏影早已紧绷的神经上。
她千辛万苦背负着同伴的期望与性命来到这里竟被冠以如此罪名? 一股混杂着愤怒、委屈、绝望的炽热情绪猛地冲上喉头让她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嘶喊出来。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扼住了这股冲动。
她看到了对方眼神深处那抹不容置疑的权威以及权威之下对墙外一切苦难的彻底漠然。
硬闯是死。
退缩亦是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阵略显杂乱却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呵斥从街道另一头的风雪中传来。
“何人夤夜在此喧哗?惊扰宫禁!” 几盏灯笼摇晃着靠近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了一行六七人的身影。
他们并未穿着皇城司的黑衣而是各式各样的裘袍或厚绒官服外面罩着挡雪的斗篷形容间带着一种久居衙署的疲惫与惊疑。
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官员面白微须眉头紧锁眼神在江疏影和黑衣亲从官之间逡巡带着明显的不悦与审视。
看其服色品阶不高大约是今夜在宫内某处值宿被此地的动静惊动前来查探的中低级官员。
那黑衣亲从官首领见到来人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态度依旧疏离而戒备。
“王侍郎惊扰了。
此间之事皇城司自会处置。
” 那被称作王侍郎的官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上下打量着几乎成了雪人、衣衫褴褛、面色青白交加的江疏影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便是此女子在此喧哗?所为何事?” 他似乎并不指望江疏影回答而是直接看向黑衣首领。
黑衣首领言简意赅:“自称携军情密报欲面圣。
” “面圣?”王侍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声音陡然拔高了些又在意识到身处何地时猛地压低变成了一种尖锐的气音“荒唐!真是荒唐!尔等皇城司是如何当值的?竟容此等疯癫之人靠近宫门?若是惊了圣驾谁担待得起?!” 他身后的几名属官也纷纷附和低声议论着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在江疏影身上。
“看她形貌非癫即狂!” “北地逃难来的流民吧?怕是失了心智……” “军情?哼枢密院每日收到多少‘军情’十之八九皆是妄言!” 这些话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雪片砸在江疏影的心头。
她看着这群官员他们或许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但他们脸上那种因循守旧的麻木那种对超出常理之事的本能排斥那种生怕惹祸上身的畏缩比明确的刀剑更让她感到窒息。
这就是她拼死要送达希望的朝廷?这就是沈允明用生命为她换来的……归宿? “我不是流民!”江疏影猛地抬头目光灼灼逼视着那位王侍郎“我自北地而来穿越蒙古防线亲眼所见其兵势部署水师调动!我手中更有‘海疆巡鉴’雄令此物关乎我朝海防命脉必须即刻呈送官家御览!” “海疆巡鉴?”王侍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更加不耐烦的神色“此乃枢密院机要岂是你能知晓的?休得在此妖言惑众!”他转向黑衣首领语气带上了命令式的口吻“李统领此女形迹可疑言语混乱分明是意图不轨!还不速速拿下押送有司勘问!若真是细作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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