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耻第186章 沉重

--- 西陲堡的硝烟与血色在高原凛冽的寒风中渐渐淡去但那五百忠魂的英灵似乎依旧萦绕在象泉河谷的每一块砾石、每一缕风中无声地诉说着帝国的决心与牺牲的沉重。

陆海站在那片已成焦土的废墟上脚下是新垒起的巨大坟冢“大宋西陲忠烈五百勇士冢”的碑文在高原特有的刺目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长久地肃立目光越过坟冢投向西方更辽远、更显苍茫的群山。

巴特尔和五百儿郎用生命换来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一种无可辩驳的威严一种让所有阿里部落乃至拉达克王廷都必须正视的、用钢铁与鲜血铸就的帝国意志。

肃清残余、清算叛逆的行动在战胜的余威下迅疾而彻底那些曾与噶丹眉来眼去、甚至在拉达克入侵时首鼠两端的部落头人要么在帝国精骑的刀锋下覆灭要么在惊恐中献上降表、人质和誓约被迅速纳入更具约束力的羁縻体系。

陆海并未急于在旧地重建堡垒他亲自带着周远亭和工部派来的堪舆师沿着象泉河向西进行了近一个月的详细勘察最终在古格王朝遗址以东约五十里一处控扼三岔河谷、背靠绝壁、易守难攻且水源更为充沛的天然高台上圈定了“定西城”的城址。

此城规划远非西陲堡可比不仅城墙更高更厚预设炮位城内更规划了军营、官署、仓库、市集、佛寺乃至医馆意图明确——要将此地打造为帝国经略阿里乃至威慑拉达克的永久性政治、军事、经济中心一个真正扎根于西疆土壤的坚强堡垒。

随着筑城令的下达大批来自后藏乃至内地的工匠、物资开始沿着已经初步稳定的驿道源源不断运往这片曾经被视为绝域的土地沉寂了许久的象泉河谷第一次响起了不同于战争号角的、象征着持久建设与文明扎根的夯土声与凿石声。

与此同时周远亭肩上的担子也愈发沉重。

战事的结束意味着治理的全面开始。

陆海对他寄予厚望不仅将安抚新附部落、协调与布让等盟友关系、监督定西城初期建设等一应民政事务交托给他更将那个深植于陆海心中的长远战略——“考察吐蕃历史文化”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陆海看来军事征服只能压服一时唯有文化上的理解与融合才能真正收服人心让帝国的统治在这片信仰深厚、历史悠久的土地上变得理所当然。

他拨给周远亭更多的人手包括精通藏文典籍的文人、擅长绘图的画师、甚至还有几位对佛教仪轨和建筑有研究的僧官正式组建了一个名为“西疆风土人文勘录司”的机构由周远亭全权负责。

他们的任务不再局限于初期的地理勘探和部落调查而是要系统性地、抢救性地搜集、整理、研究阿里乃至整个吐蕃地区的一切历史文化遗存。

周远亭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巨大的古格王朝遗址。

上一次是匆匆一瞥感叹于其苍凉与壮美这一次他要带领团队对其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地毯式的勘察与记录。

他们如同小心翼翼的考古学家又如同虔诚的文化朝圣者进入了那座沉睡在土林之中的庞大都城废墟。

工作的艰辛远超想象不仅要应对恶劣的气候和复杂的地形更要面对岁月无情的侵蚀。

他们清理坍塌的洞窟测绘宏伟的寺庙残垣（如红殿、白殿）临摹剥落但仍可见当年瑰丽的壁画记录下那些刻在断碑残碣上的模糊文字与符号。

周远亭尤其对壁画中描绘的盛大佛事场景、异域风格的服饰、以及那些与后世藏传佛教略有不同的神只形象着迷他让人仔细摹绘并尝试与已知的汉地、印度、于阗乃至波斯的佛教艺术进行比对。

在一次对山巅王宫区域的清理中他们意外发现了一个被落石半掩的隐秘储藏室里面不仅有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鎏金铜佛像、残缺的贝叶经书更有一批用古藏文和一种难以辨识的文字（疑似象雄文）书写的文书。

这些文书的内容庞杂涉及王室谱系、土地契约、法律条文乃至战争记录。

周远亭如获至宝立刻组织人手在油灯下日夜不停地开始誊抄、翻译、研究。

他隐隐感觉到这些沉默的故纸堆里可能埋藏着解开古格骤然衰落、以及阿里地区更早历史变迁的关键线索。

除了古格周远亭也派人分头前往冈仁波齐、玛旁雍错周边系统记录各教派寺庙的现状、僧侣数量、所奉经典并广泛搜集流传在牧民口中的史诗、传说试图从民间记忆的碎片中拼凑出更完整的阿里历史文化图景。

在拉萨陆海同样没有片刻清闲。

定西城的建设、西疆庞大驻军的后勤、与新附部落的羁縻关系、以及对拉达克及其背后莫卧儿帝国的长期战略防范千头万绪都需要他运筹帷幄。

他深知帝国在西疆的投入巨大朝廷中难免有非议之声他必须用实实在在的成果来证明这一切的价值。

他一方面不断向朝廷上奏详细汇报西疆的最新进展强调定西城作为战略支点的重要性以及打通并控制阿里贸易线路可能带来的长远经济利益（如羊毛、皮货、黄金、盐巴的专营）；另一方面他也在拉萨开始了自己的文化工程。

他利用周远亭等人不断送回的资料、图册和初步研究成果在布达拉宫附近设立了一个小型的“蕃学馆”招募了一些精通汉藏语言的学者开始系统地翻译重要的藏文历史典籍（如一些流传的教法史、王统记）同时编纂《西疆通志》、《阿里风物考》等官方着作旨在为帝国的治理提供知识基础也向朝廷和天下展示大宋经营边疆的文治成就。

他甚至开始构思待局势更稳定些要在拉萨建立一座更大规模的书院不仅教授儒学也研究吐蕃的佛学、医学、天文历算促进汉藏文化的深度交融。

当然他从未放松对拉达克的警惕。

军械监在他的督促下加紧仿制和改进从拉达克人手中缴获的火绳枪并尝试小批量装备精锐部队；通往定西城的驿道被不断修葺拓宽沿线设立了更多的兵站和补给点；针对拉达克及其可能盟友的情报网络也在向更远的西域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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